第三十六章

囚禁第五天

晚上,费尔顿进了米莱狄的房间。

“现在,您就听我讲吧。”她说道。

年轻军官在她面前站定,如饥似渴地等着听她讲些什么。

“费尔顿,”米莱狄说道,庄严的语气中饱含伤感,“就当是您的姐妹,令尊的女儿对您讲这话:‘我还年轻,不幸还长得相当美,落入了人家设置的陷阱,我就进行反抗。那人在我周围布满圈套,使用各种暴力手段,但是我一直反抗。他又亵渎我信奉的宗教、我崇拜的上帝,只因我向这上帝和这宗教呼救,我继续反抗。于是,他又百般凌辱我,既然毁不掉我的灵魂,就要永远玷污我的肉体,终于……’”

米莱狄住了口,嘴角掠过一丝苦笑。

“终于,”费尔顿说道,“那人干出了什么?”

“终于,有一天晚上,那人就决意搞瘫他战胜不了的反抗:一天晚上,他往我喝的水中加了强效的麻醉药。”

“无耻之徒!”费尔顿咕哝了一声。

“唔!对,无耻之徒!”米莱狄高声说道,她看到年轻军官听得入迷,对她编造的这离奇的故事很感兴趣。“他原以为只要在我睡着时战胜了我,就可以大功告成,于是抱着希望来见我,希望我接受这种耻辱——既然受辱已成事实。他来见我,要以他的财富换取我的爱情。一个女人的心中能容纳多少极大的蔑视、多少鄙夷的话语,我全部朝他泼洒过去。他恼羞成怒,转身对跟随来的人说道:‘刽子手,履行您的职责!’”

“噢!他的名字,他的名字!”费尔顿嚷道,“他的名字,告诉我!”

“我开始明白,这对我来说比死还要糟糕。可是,不管我怎么叫喊,怎么反抗,刽子手硬是抓住我,把我按倒在地,死死压住我。我哽咽得窒息,几乎昏厥过去。我呼天,天不应。忽然我惨叫一声,又疼痛又耻辱:一块灼热的烙铁,烧得通红的烙铁,刽子手的烙铁,在我的肩头打了一个烙印。”

费尔顿怒吼一声。

“您瞧,”米莱狄动作麻利地解开衣裙,扯破细麻布的胸衣,因佯装又恼又羞而满脸通红,指给年轻人看玷污那美丽肩膀的无法消除的烙印。

费尔顿实在无法忍受了。

“对不起,对不起!”费尔顿高声说道,“噢!请原谅!”

“原谅什么?”她问道。

“原谅我加入了迫害您的队伍。”

“唔!现在,”他说道,“只有一件事我要问您了:真正迫害您的刽子手叫什么名字?因为在我看来,只有一个刽子手,另一个不过是个工具。”

“什么,兄弟!”米莱狄高声说道,“还要我向你道出他的姓名吗?难道你没有猜出来吗?……”

“什么!”费尔顿接口说道,“他!……又是他!……总是他!……什么!真正的罪犯……”

“真正的罪犯,”米莱狄说道,“就是英格兰的窃国大盗,真正信徒的迫害者,毁掉多少女子贞操的卑劣的采花贼。他那颗堕落的心又要一意孤行,让英格兰血流成河。他今天保护新教徒,明天又要出卖他们……”

“白金汉!原来是白金汉!”费尔顿怒气冲冲地嚷道。

米莱狄双手捂住脸,就好像忍受不了这个名字唤起她的耻辱。

“白金汉,残害这个天使一般的女子的刽子手!”费尔顿嚷道,“我的上帝,你没有用雷把他劈死,居然让他身居高位,名声显赫,权倾朝野,好毁掉我们所有人!”

“上帝放纵自我放纵的人。”米莱狄说道。

“那是让他作法自毙,受到该下地狱的人那样的惩罚!”费尔顿接着说道,情绪也越来越激动,“那是先让世人报仇,再用天理惩罚!”

“世人都怕他,都姑息他。”

“哼!我呀,”费尔顿说道,“我就不怕他,也不会姑息他!……”

米莱狄感到一阵狂喜。

“可是,温特爵士,我的保护人,我的父亲,”费尔顿问道,“他怎么也插手了这件事呢?”

“毫无疑问,白金汉得知我回国,就向对我抱有成见的温特爵士谈起我,对他说他的嫂子是一个娼妓,是一个被打了刑罚烙印的女人。我的丈夫不在世了,不可能用他那纯洁而高尚的声音为我辩护。而温特爵士,正因为别人讲的话句句符合他的利益,他就特别愿意相信。他派人去抓我,把我弄到这里来,交给您看守。接下来的情况您全知道了。后天,他就要将我驱逐,流放到遥远的地方;后天,他就要将我打发到那些败类的堆里。噢!真的,他策划得非常周密!阴谋安排得十分巧妙!我的名誉一下子就臭了。”

“不行,不行,”他说道,“不行,你要活下去,而且活得清清白白,受人敬重;你要活下去,以便战胜你的仇敌。”